竹入詩文的人格化
雪暴之后,竹林更加青翠。水淋淋,亮晶晶,像琉璃,如青玉,手摸到竹竿上,有一種潤滑感,一種小兒般的肌膚感。陽春生機勃發(fā)地來了,享受竹林的幽靜,細聞竹葉的清香,心靈便在幽靜與清香中裊裊升華,進入寵辱不驚、物我兩忘的境界。
以物喻人,是中華文化的傳統(tǒng)。竹的形象,竹的氣質(zhì),竹的風(fēng)骨,竹的品位,竹的韻致,浸入了文學(xué),浸入了藝術(shù),浸入了文化形態(tài),就被人格化了,充盈著作家的意識,昭示著人們的希望。竹文化的精髓,在于典型地象征著人類的道德風(fēng)尚。
竹枝是女人的倩影,隱藏著女人的魂魄。進入竹林,婆娑的影子在晃動,沙沙的聲響似哀怨,纏綿清雅的意象,如泣如訴的嬌嗔,使人想到了瀟湘館,想到了林黛玉。作家的想象很有見地,文學(xué)的描繪很有意境。從竹影里走出來的,應(yīng)該是俏麗的女子,多愁善感的閨秀;從黑松林里走出來的,只能是打虎的武松,剪徑的李鬼;從青紗帳里走出來的,不是李向陽、飛虎隊,就是鐵姑娘、民兵班。住在瀟湘館,出入竹林中,才出得了林姑娘的形象,顯出了林姑娘的氣質(zhì)。文學(xué)中的典型環(huán)境的典型性格,不知是否也包括這一點。若讓林黛玉住到黑松林里去,她會變成賣人肉饅頭的孫二娘。若讓她住到青紗帳里去,再走出來,腰帶上會插一支,不愛紅裝愛武裝了。竹枝那么纖弱,卻又那么堅韌,搖曳生姿,婀娜百態(tài),青青的,純純的,冷冷的,非屬于林黛玉不可。有一種竹叫黛竹,黛竹與黛玉,形神相近,氣質(zhì)相通。勁竹也好,柔竹也罷,都有超凡脫俗的品行。
竹斑是女人的眼淚,浸潤著女人的情感?!鞍咧褚恢У螠I”,不只是斑竹有淚痕,許許多多的竹子也有斑紋,亦如淚痕點點。這又讓人想到娥皇、女英。唐堯的這兩位女兒,同嫁給虞舜為妃,舜帝出外巡視,死在南方的蒼悟,娥皇、女英千里奔喪,愿隨夫君而去,雙雙自沉于湘江。她們痛哭舜帝的淚水,撒落到湘江兩岸的竹竿上,斑駁陸離,留下了印痕,長成了紋理,化作了心音?!盀t湘竹”、“斑竹”、“瀟湘妃子”,成了多情女子的象征。韓愈在《皇陵廟碑》里說,屈原《九歌》頌揚的“湘君”、“湘夫人”,也就是這兩位“瀟湘妃子”。可以這樣解釋嗎?當然可以,后人也都這么看了。竹子上的女人淚,又豈止是顯現(xiàn)于斑痕。清晨露重,走進竹林,輕輕碰一下竹竿,清麗的露珠從竹葉上滾落下來,也會覺得那是女人淚珠。絲絲飄落的小雨,聚集在竹葉上,再不斷地滴到臉上,更讓人感到悲涼:能有多大憂愁,能有幾多情傷,竟然要撒下這么多的